【2017.10.9-2017.10.29】科学史段子汇总
- Sheenagh Gelberg
- Oct 31, 2017
- 5 min read
Warning: The following stories are ALL FICTIONs.
注意:以下故事纯属虚构。
一、海森堡/狄拉克
二、朗道、海森堡、玻尔
三、海森堡/狄拉克
一
“不好意思,请问您知道哪位是狄拉克教授吗?”
海森堡眨了眨眼睛,“他并没有对外宣布行程,您为什么会知道他在这艘船上?”
“我们是这艘船的随行记者,听游客提及教授在这艘船上,于是想要对教授进行采访。”亚洲面孔的记者英语口音极重,好在海森堡早已熟悉各种各样的口音,也包括日本的。他微笑着,友好地向记者颔首,“承蒙抬爱,我就是狄拉克。”
闻言,记者与自己的同事惊喜地对视了一眼,立刻露出谦卑的神情向海森堡深深鞠躬,“很高兴见到您,教授。”
“我也很荣幸接受您的采访。您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记者先生?”海森堡的眼睛弯了起来,笑得更愉快了。两个日本记者交流了两三句话,用的却是日语。海森堡余光瞥见狄拉克正倚靠着船舷,连头都没有转向这边,遂不动声色地继续演戏。事实上这两个记者打听狄拉克的去向已有数日,风声早传到了狄拉克与海森堡耳中。对公众活动竭尽避免之能事的狄拉克本打算躲着记者直到抵达日本,海森堡对此却有些别的主意,并说服了狄拉克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于是,金发碧眼的“狄拉克教授”就站在了这里,好整以暇等到记者再一次开口发问,“请问您这次是从哪里出发前往日本的呢?”
“我与我的同伴一道,首先在美国的黄石国家公园汇合。那里有一座间歇泉,美国人管它叫‘老实泉’。我们最初就约在那里见面。”
日本记者露出了有些困惑的神情,又转头跟自己的同伴嘀咕了几句日语。海森堡补充道,“因为那座间歇泉喷发的时间间隔很稳定,所以才会取这个名字。”
“……原、原来如此。”日本记者愣了一下,随即向海森堡致谢,“谢谢您好心的说明,教授。”
“不客气。”海森堡愉快地回答。
记者的采访终究没有涉及多少艰深的物理知识,海森堡凭借对狄拉克的了解,连蒙带编演完了狄拉克的角色。他回到狄拉克身边时依旧有些雀跃,“日本人真是谦逊有礼到令人惊叹。”
狄拉克没有回应。海森堡想了想,又说,“不过他们当着异国人的面用母语交谈,这又有些不妥。如果他们认为他们所说的话我不应该听到,不妨在我离开以后再做交流。”
“我刚才询问一个坐在我旁边的日本女士,问她是否能听清那两个记者说了什么。”狄拉克突然开口,“她告诉我,他们先说的话是‘狄拉克教授的口音不太像英国人’。”
海森堡漂亮的笑容有些凝固了。过了片刻,他声音紧巴巴地问道,“第二次呢?他们又说了什么?”
这一次狄拉克沉默了很久都没再出声。海森堡面色局促看着狄拉克,直到后者用清晰的布里斯托口音缓慢地复述,
“‘相比传闻,现实中教授说的话意外还挺多的’。”
二
朗道和海森堡在哥本哈根的时候骑着伽莫夫的摩托出去玩,结果不小心撞坏了别人家的庭院篱笆。
玻尔无奈地帮忙善后,回到研究所以后面对闯祸的两人严肃道,“我非常赞同你们一同出去游玩,但请记住,你们不再是小孩子了,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我很遗憾,你们可能要为你们给他人添的麻烦接受一些小惩罚,先生们。”
海森堡和朗道不约而同绷紧了脊背。玻尔转身走向家中的钢琴,拍了拍钢琴的外壳,“维尔纳,善用这架琴,我希望他在接下来的三小时里都不会陷入沉寂。而道,在接下来的三小时中,请你坐在钢琴旁,用心欣赏维尔纳的演奏。”
听完,海森堡姑且不论,朗道漂亮的脸陡然变得惨白。清瘦的俄罗斯青年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请您仁慈些吧,玻尔老师!”
玻尔想了想,向朗道温和地说,“好吧。你可以选择自己想听的曲子。”
三
他抬头望向星空。
璀璨、细碎的光芒洒在深蓝的夜幕中,灰紫色的云朵轮廓清晰可辨。
“你找到大熊星座了吗?”
他垂首,深褐色的卷发随之如葡萄藤般垂落。发问的人正躺在他脚边的草坪上,犹显青涩的四肢舒适地伸展。
他突然想起自己并不曾见过对方仍是少年时的样子。
“找到了。”他回答,然后坐了下来。草叶搔过他的手心,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躺着的人视线追着他的动作,转头看向他的脸,柔软的发丝碾着草坪窸窣作响。
“有时候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古人会认为星座能预示人与国家的命运。但后来仔细想想,对古人而言,群星是围绕着地球运动的,时而出现在此,时而出现在彼,一定是有什么原因驱使它们这样运动,比如天命之子、天选之国的命运更迭——得出这样的因果,似乎也可以理解。”
他沉默了片刻,开口回答,“我觉得只是因为古人不知道很多现象都可以依靠实验找出原因。”
躺着的人笑了起来,“古希腊人发现地球不是平面,而是球体,都是通过逻辑推理得出的结论。虽然他们也进行实验,但条件所限,终究有很多事办不到吧。”
“古希腊的数学已经能够支持数学家计算出天体运行规律了。”
听了这话,对方笑得更厉害,躺着打跌,“哦我的天,又出现了,你的唯数学论。”
他不再说话。隐隐约约地,他感到了些许不对劲,这使他本能不安起来。
“不过,若人和国家的命运真是这么简单就能被解读的存在的话,反倒是件好事也说不定。”躺着的人若有所思地叹道,“毕竟人既不喜欢不确定的未来,也不想接受根本没有‘未来’这个概念存在的宇宙。”
他蓦地有些沮丧,再开口时少见地带了明显的情绪,“并非如此。”
躺着的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没有反问为什么他要否定自己的说法,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睛即使在黑夜里也亮晶晶的,带着柔和而忧伤的笑意,像两颗湛蓝的宝石。
是否有未来,未来是否确定,这些问题都不值得为之感到恐惧。但哪怕未来早已注定,也不应成为人类放弃努力的理由。他这么想着,发现自己的思路无比清晰,心里却越来越绝望。他或多或少猜到对方话里的意思,可他无力说服对方。他知道对方也不想被自己说服。
他们就这样沉默了许久。
直到躺着的人又开口,语气很是平静,甚至有些冷漠,“保罗,能帮我一把吗?我想站起来了。”
闻言,他从草坪起身,向对方伸出一只手,对方也伸手抓住了他的指尖。
就在这一瞬,那只白瓷般的手,如流沙般崩落了。
他下意识想要接住那些流走的沙,却发现对方的身体也已经如风化的雕塑般,裂成了无数的碎片,只有对方的面容还依旧完整,依旧年轻而英俊。
他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对方,久到像是隔了一生。
他醒了过来。身下躺的是柔软的摇椅,暮光洒进玻璃窗,而他的妻子正坐在会客厅里听着收音机。沙哑的电流音传来,伴随着广播员遏制不住欣喜与激动的声音:联军在日本广岛上空投下了原子弹。这是人类史上第一次将核武器运用在战争中。
他从摇椅上站起身。他并不经常在午后突然陷入睡眠,但他的精神总是在接近夜晚时变得不济。他记起那个人曾半是抱怨半是调侃地说,“我第一次在卡皮查俱乐部做讲座的时候,你一直呆在房间角落里,眼睛将闭不闭,怕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走出了房间,来到庭院,抬头望向橘红色的天空。夏日的黄昏里,暑气已然褪去,空气中的些许凉意将他彻底唤醒了。而那个残留着海森堡影子的梦,也如暑气一般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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