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3.02】Libre du temps
- Sheenagh Gelberg
- Mar 2, 2018
- 7 min read
CP:萨列里/莫扎特,斜线无意义
Summary:生与死与爱才是人类生命的完整循环,生命终将凋零,而爱与死亡不朽。一篇Vivre à en crever扩写。
萨列里大师宅邸近日异象丛生。
比这更令人惶惶的,在于这异象的出现始自那位年轻的大音乐家莫扎特的辞世,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频繁。拜入萨列里大师门下学习音乐的学生们常常会私下谈起,说他们的老师被那位天赋奇才却英年早逝的大音乐家的灵魂缠上了,以至于哪怕在教学途中,大师有时也会神情恍惚地注视着空无一人的角落,或怔然不语,或若有所呓。后者发生时,如果没有其他乐器响着,便能听见大师那极轻极细、却显然颤抖着的话语。
“请原谅……”萨列里大师一遍遍地祈求着谅解。即使没有人真正知道他在向谁祈求,又是为谁祈求。广泛流传在维也纳有关萨列里大师妒贤忌能,谋害了来自萨尔茨堡的音乐天才的风言风语使人不由自主地将萨列里这异常的举动与莫扎特的死联系在一起。但这传闻往往为萨列里的仆人所不屑,仆人们宣称他们日夜在府上打理,从未得见任何神秘的鬼魂。而萨列里大师年事渐长,又曾是莫扎特的同僚,长辈思及后辈,伤逝之情难免。于是有关莫扎特灵魂的传说便隐没于众人的窃窃私语和一成不变的日常中,直到一位来自波恩的年轻音乐家投到了萨列里大师座下,在一次例行课程后,突然与老师谈起他遭遇的咄咄怪事:他在琴房遇见了一个形容枯槁的青年,浑身上下刻满疾病的痕迹,任何一个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青年命不久矣。苦瘠的脸上一双眼深深凹陷,可浓重的青翳却掩不住青年注视琴键时明亮的神情。
不知青年来路的音乐家试图与青年交谈,青年却只是朝他投来赞许又满含遗憾的目光。几番眼神的来往后,音乐家愈发觉得青年眼熟了起来。“老师,我不知是否因我过于想念,以致出现了幻觉,”音乐家犹豫地说,“但那个青年非常像……已经过世的莫扎特大师。”
听了青年的猜测,萨列里大师陷入了沉默。琴声也停了,四下无声。
“无论你看到的是什么,都绝不会是莫扎特。”一阵令人感到压抑的沉默之后,大师回应了青年,带着一种自我说服式的平静与笃定,“他已经回到天上去,享主的荣光了。”
是的。无论是多么肖似的形貌,也不过是恶魔的投影,引诱着他人堕入地狱。
大师看着正站在房间一角的、身形仿佛朽木的青年,在心中又补充道。
年轻的音乐家并非除萨列里外唯二得见这抹影子的人。萨列里还记得,数月前康斯坦斯前来拜访兼感谢萨列里愿意收弗朗兹为徒的时候,他分明看到康斯坦斯在离开前,那抹影子突然出现,满是眷恋地凝注这位一手拉扯两个孩子的苦命女人。而康斯坦斯无疑也看见了这真身莫辨的影子,难以置信地伸出手,实实在在摸到了对方蜡黄的面容。那时他在暗处,震惊地看着康斯坦斯与莫扎特的影子相拥,最终抑制不住情绪转身逃出了大门,美丽却憔悴的脸上满是泪水。而莫扎特的影子只是伸着手,徒劳地想要拉住康斯坦斯的衣裙。许久,影子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萨列里,似是想安慰后者似的展露微笑,眼神却带着浓重不化的哀伤。在那之后,萨列里发现青年的影子看上去像是愈发病笃了。
而就像莫扎特生前一样,哪怕只是丁点莫扎特的气息存在于此,也早晚会使萨列里难以忍受。
“你留在我这里,是想要什么?你想要报复吗?”
“不管你是什么,想要得到什么,你都不会如愿的。”
“你大可带走我,我的生命,如果……”萨列里犹豫了片刻,“如果你做得到的话。”
影子除了摇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做,也没有离开萨列里的居所。但萨列里深知他与莫扎特是无法真正靠近的,最好是永远不要遇见彼此,但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总是无法抗拒,每每为这个青年宝石般耀眼的才华所倾倒,并迫切想要与他同行。本应伴随着莫扎特的死一并消散的嫉妒与崇拜,因这片影子的存在反而变本加厉。医生们担心萨列里的精神状态,几番诊治却全然不见效果。他们不知道萨列里能够看见“莫扎特的鬼魂”,也便找不到治本的法门。
终于,萨列里大师在一个四下无人的午夜崩溃了。他从一场光怪陆离,充斥着嘲笑与鲜血的恶梦中醒来,脆弱无助之际睁开眼便看见莫扎特的鬼魂正注视着他,哪怕在一片漆黑之中,对方眼中的惶然忧虑也清晰可见。但这并不能使萨列里安下心来,相反,他猛地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如受伤彷徨的野兽般令人心碎又胆寒。他的身体从床上弹起,手中攥着一柄不知何时摸出的匕首——萨列里一直枕着这利刃入睡,长久以来,唯有自戕的痛苦才能给他带来片刻安宁,可这一次,他的刀刃对准的不再是自己,而是他恶梦的主角。
他的匕首刺进了莫扎特的胸膛,洞穿了后者已然干瘪的脊背。鬼魂惊愕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冰凉的触感使萨列里浑身一激灵,总算摆脱了魇魔对他的支使。
他听见自己的手腕传来皮肉烧焦的声音,这让他像被电打了一样松开了匕首。萨列里颤抖着触探自己的皮肤,没有疼痛,也没有灼热。他僵硬地抬眼看向仍站在他身前的鬼魂——那双被上帝亲吻过的双手正被深红的火星燃成灰烬,簌簌散落、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萨列里不受控制地、浑身战栗着跪了下去。悔恨的呜咽从他的喉间溢出,他抱紧自己蜷缩的身体,额头贴上了莫扎特赤裸的足背。“您究竟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您到底想要什么?”他连牙齿都打着哆嗦,“我无法给您的,我什么也无法给您的,我——哪里配给您些什么……”
他终于还是承认了这一切。随着他坦白了自己的心,喧嚣的感情立刻安静了下来。说吧,说出来一切都会好,反正什么都不会比现状更糟糕。他喘着粗气,缓慢地、踉跄着重新站起身,看见匕首扎进去的位置剥蚀出了一个空洞,利刃摇摇晃晃掉在了地上,而萨列里也不再需要它。莫扎特已经死去,他们之间的宿命已经结束了,之后剩下的不过是他从未达成的渴望时时与他煎熬……如今莫扎特的躯体归于尘土,灵魂回到天国,那就让他抓住他能抓住的吧,哪怕只是残留的影子也好!是啊,那位天才曾经如星辰般明亮,将影子烙印在了他眼底也理所当然。萨列里双手攥住了他眼中的莫扎特,对方嶙峋的肩头硌得他掌心生疼,他们无声注视彼此,直到活着的人先打破了沉默:“在您面前,我是个乞丐,一无所有。”
“您才华横溢,为无数人爱戴,曾经我甚至想过,若您的才华也能如钱财般施舍……但那不过是可耻的妄想。”萨列里的手顺着莫扎特消瘦的双臂慢慢垂落,“我问过您想要些什么,您只是摇头。”
他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下,“那么不如反过来,让我从您这里获取我能够得到的吧。”
莫扎特没有说话,萨列里俯身靠近他时亦没有躲开。萨列里小心翼翼地亲吻了他焦枯的嘴唇,如同亲吻一枚死去的玫瑰花苞。他仿佛不敢直视自己的行为,羞惭地眉头紧皱,双眼紧闭。这迟来的、卑鄙的犹大之吻远远够不上他真正想要的,但他能得到的总是折了价的,不是吗?他的才华与天赋,他的成就与满足,他的怨怼与哀恨,他的憧憬与爱慕。可当他再度睁开眼睛,他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了。
那只能是上天赐福。朽木浸透了甘露,逝者自冥府苏生,披万丈光芒再临尘世,一切疾病都再无法使这被赐福的人委顿凋零。他怔然凝望眼前的奇迹,无意识间泪流满面,几乎要将那句话自他,这个渎神者口中念出。“成了!”他心中那死去的数千个日日夜夜一起感叹,“这一次他将真的荣归天国!”
“上帝的宠儿!”空虚中的赞颂之声如潮水一波接一波拍上灵台,他在逐渐消退的震惊中恍然大悟,终于从桎梏他许久的枷锁中挣脱。他颤抖着双手将对方紧紧抱在怀里,胸口相贴,几乎使他感到了心跳和鸣的错觉,但他没有再感到那深入骨髓的悔恨。他无比确信就在这一刻,他们互相解放了彼此。
“请您原谅,安东尼奥。”莫扎特与生前别无二致的鲜妍身影笼罩在一片金色之中,“为您因我而承受的欲加之罪,请您原谅我。”
他闭上了眼睛,只能像中了咒语似的不停摇头,什么也说不出口。
“我想要与您再次相见。”莫扎特挣开了萨列里的拥抱,伸手捧起后者的脸,“我们会在天上,原谅彼此的一切,所有的误会都不复存在,让我们再次相遇吧。”
“……我们会再见的。”克服了那几乎将自己压垮的惶恐,萨列里对上了莫扎特满是期待的眼神。
然后他看见那眼神变得喜悦而心安。
后记:上海巡演Flo萨对我而言是个很大的惊喜。比起官摄,这次的Flo萨从容得多,没有在被莫扎特的音乐俘获灵魂后故作镇定落荒而逃,反而多了几分打算与莫扎特对抗的意思,即使面对莫扎特时萨列里依旧模样狼狈,但强过避而不战蔫使坏。这篇文中的萨列里形象是基于本次上海巡演的印象进行塑造的。
本来想把标题定成Beyond the Time……但这个梗估计没人get得到,而且太gay了。本文不打算写得很gay,就此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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