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мая 1927 г. Ленинград

写在前面：肖斯塔科维奇寄给雅沃尔斯基的信。阑尾炎，以及阑尾炎手术。米佳对于钢琴比赛没能拿到名次的事一直耿耿于怀，虽然他在写给别人的信里并不表现出来。

1927年5月6日，列宁格勒

现在我的身体好多了，总算能够写信给您，波列斯拉夫·列奥波多维奇。收到您的明信片我真的非常开心。在我惨遭虐待的后一天，它寄到了。妈妈把它带来了医院。之后我又等着您再写信给我，但您一直保持了沉默。奥博林和库瓦德利来这里住了六天。愿神赐他们身体康健，他们每日都来看望我。但我的悲伤并未被驱散。今天，廖瓦在音乐学院礼堂为学生和教授们举行的演奏会取得了巨大成功。他已经走上了真正的成为伟大钢琴家康庄大道。在这方面，您也曾一度为他注入火药，这火药的喷发将他推入了星际高空。容我解释这话：送他去华沙参加比赛，这是您的想法。

他与我通电话时，告诉了我您和他（奥博林）之间有关我的身体健康的谈话。此外，他向我解释了您有关移除身体器官一事的理论。我不赞同。我宁可不要我的阑尾，也不想在发病时痛得惨叫，然后一晚上吐二十二次。从星期六到“光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星期日【东正教复活节】，这样的事就发生在我身上。尽管斯克里亚宾说在疼痛之中能寻见欢愉，但这种受虐狂理论无法引起我灵魂的共鸣。那天晚上，我试着去“享受”疼痛了，但我感受不到“欢愉”，只感到痛苦。我觉得人要在痛苦中寻找快乐，也还是可以去找，但这么做的难度就跟在枯草堆里找一根针差不多。我不喜欢去做那些很明显毫无希望的事。不过，要是您还记得1923年我在克里米亚经历的意外，相比之下这也算不上有多绝望。事情是这样的。我在海里游泳。然后突然……一道浪朝我袭来，从我脸上卷走了我的眼镜。但我没这么丢了它。我在水里摸索然后……我抓住了我的眼镜。我也会试着在痛苦中攫住快乐的。祝我好运。

我完成了我的组曲，并将其命名为《格言》（以纪念您的话）。我只写了十二首。其中两首被我扔进下水道了。还剩下十首：1）宣叙调；2）小夜曲；3）夜曲；4）挽歌；5）葬礼进行曲；6）练习曲；7）死之舞；8）卡农；9）传奇；10）摇篮曲。19号，如果我可以的话，我会在当代音乐协会的演奏会上演奏《格言》。等到命运安排我们相见之时，我会为您演奏它。现在我感觉非常糟糕，梦想着自己能在8月1号之前死掉（这是我提交爱国主义音乐的最后期限）。别问我写得怎么样了。

只要我身体状态还行，我就天天练习钢琴技巧。我想这么做直到秋天，到时候再看看，如果我还没有弹得更好一点，我就放弃这档子事了。当一个比不上什皮纳尔斯基、埃特金娜、金兹伯格和布柳什科夫（普遍看法是我比他们差）的钢琴家，这样实在不值得。接着恨意开始在我的内心织网筑巢。当我逐渐从麻醉中醒来的时候，这感觉尤其强烈。我的恨意几乎爆发了。由于麻醉的效果，我的意志衰弱了，再也没办法控制住这种强烈的冲动。我冲整个医院大吼，打了慈悲修女，尽全力“抒发自我”到最后一刻，直到吗啡注入我的体内，让我睡了过去。与此同时，我感到对不起我的母亲（妈咪，我就要死了；这下子你就要失去我了；可怜的妈咪），我记得我让瓦列里昂·米哈伊洛维奇找警察来，这样警察就能行行好枪毙了我。警察没被叫来。我也没死，还正享受着生命。无聊令人难以忍受。库瓦德利和奥博林刚来了一趟向我道别。他们说瓦·米哈伊洛维奇会送他们。如果他没来找我，那您就要承担风险了，因为写完了这张纸以后，我还会再写一张，再多占用一些您宝贵的时间。请写信告诉我谢尔盖·弗拉基米罗维奇是否满足了我不得体的要求，他是否有很生我的气。在这儿所有人都笑话库瓦德利，问他“哪儿跟奥博林一样了？”，许多人不喜欢他。

我会明天把《格言》寄给您看。您可以把它留着。不过，即使您肯定会丢了它，我这儿也还有另一份拷贝。我总是想着给您和谢尔盖·弗拉基米罗维奇寄一份奏鸣曲，但在列宁格勒已经卖光了，我没法搞到两份谱子。你在弹《格言》的时候，记得用节拍器。我对每一首曲子都很公平，但我尤其喜爱传奇和摇篮曲。

尽管瓦列里昂·米哈伊洛维奇不在这里，我也要结束这封信了。我没法继续写了。

向谢尔盖·弗拉基米罗维奇问好。

“随时以备服务”

D. 肖斯塔科维奇

P. S. 如果您写信给我，我会非常开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