сукин сын
- Sheena Huang
- Dec 17, 2020
- 6 min read
写在前面:肖斯塔科维奇寄给索列尔金斯基的信。这封信我之前曾在SoundCloud上的个人broadcast里听过。爱面子的老肖真可爱!就是以我多年浸淫耽美文学的经验看来,老肖你这封信很容易被人(比如我)拿去当素材写一些奇怪的同人。
1930年10月2日,顿河畔罗斯托夫。
亲爱的伊万·伊万诺维奇。我正坐在房间里,百无聊赖。我决定写信给你。你过得怎么样,又在做些什么?我很无聊。当下我没在干任何事。这里的天气变化快得非比寻常。昨天还像春天,今天就冷得要命了。体感很不舒服:零下十五度,没有下雪,风刮得很大,灰尘漫天。哪怕是夏季的热浪,也有可能裹挟灰尘。但是在寒冷中发抖吃灰的感觉很糟糕。我感到精神上受了侮辱。我现在有些印象。趁着我还无聊,我会详细与你说说。
一个你可以称之为“狗娘养的”的年轻人,在我前往罗斯托夫的行程中,一直和我处在同个车厢里。在离开莫斯科以后,我们开始聊天,但这件事等一会儿再说。听说火车会在莫斯科停留四个小时,我便去找了强盗梅耶霍尔德。当我到达的时候,这强盗还在睡觉。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位着装十分稳重的老人,艺术家乌利亚诺夫也在等他。过了一会儿,强盗走了出来,然后开始跟我说话。聊天内容很无趣。种种迹象表明,这强盗并没有因为我的到来而有多么欣喜若狂。甚至,由于我认同克尔德什有关《钢铁时代》的那篇文章,他还很难过。最终他也承认了《钢铁时代》是部无甚价值的作品,他之所以为这部作品辩护,是为了表示出和达维登科那群人相反的态度。我告诉他,他想和达维登科那些人站在相对的立场上根本就不可能,因为他们又不是这部芭蕾的作者。“别担心!他们总会写的!”——强盗十分机智地反驳了我。这逻辑!离开了他那儿(指强盗),我去了哥特布(国家歌剧与芭蕾剧院,此处指莫斯科大剧院)的管理处,在那儿见到了鲁宾斯基和伯格伦。我正与Z. I. (鲁宾斯基)说着话,突然响起一阵热情的声音:“啊!肖斯塔科维奇!你来莫斯科了!”我看了过去,那是伊利娜·查诺茨卡娅。我没能收到信。真是遗憾。她一秒钟也没耽搁,就带我去了第二莫斯科艺术剧院。在那里,该剧院的导演,同志斯米尔诺夫为我读了芭蕾《在新机器边》(指《螺丝栓》)的剧本。内容都相当切题。曾经有一部机器,然后它坏了(材料磨损度的问题)。接着它被修好了(折旧问题),然而同一时间,一台新机器又被购入。接着所有人都在新机器旁跳舞。完美的典范。所有这些内容被分为三幕。她与斯米尔诺夫同志只是朋友关系了。“怎么样,”他对查诺茨卡娅眨了眨眼,“我以前以为肖斯塔科维奇是个堕落者,但我乐意听那些堕落颓废者搞些像这样的反宗教宣传!”
“肖斯塔科维奇……是个不错的人,”查诺茨卡娅这么说(我告诉斯米尔诺夫同志,建议他把《在新机器边》里的那些反宗教宣传的内容搞得更突出一些)。接着我与查诺茨卡娅离开了。我们打算分别。“听着,肖斯塔科维奇,”伊利娜说道,柔情似水地垂下了目光,“你即便不在,也要当我们这个意在重振芭蕾的年轻团队的缺席成员。”“我会的,我会的,”我快乐地低声呢喃,“我会的,”我紧紧握住伊利娜的双手,“我会的。”我轻声道。我们陷入了沉默。“一定要啊!”“我会的。”接着我们就道别了。我雀跃地走去了车站。车厢内一切都整齐有序。东西都原封不动摆在那里。很快,那狗娘养的也进来了。他告诉我他是个已经毕业的工程师,打算去罗斯托夫工作,正害着神经衰弱。他也问了我的情况。我告诉了他我是谁。“肖斯塔科维奇?作曲家?”——当我听见他这么问时,我的心欣喜地几乎停跳(当然,在这之前他问了我:“抱歉,不过您姓什么?”)。“嗯……”我想,他知道,他听说过。我摆出了一副谦逊的模样……
“我不知道,我没听说过。我听说过瓦西里科夫斯基(?),但肖斯塔科维奇……我不知道……我没听过。”一阵尴尬的沉默。我低声说道,比起工程师,音乐家知道我的更多。对此,这个狗娘养的说道,“不!我对音乐非常有兴趣。我去看歌剧,出席演奏会,但我没听过你的名字。你就算杀了我吧,我也不记得。”总的来说,我们还是相安无事抵达了罗斯托夫的。我与雅各布森在罗斯托夫见了面。不是跳芭蕾的雅各布森,是另一个。他带我去了宾馆。我到了客房。里面有两张床。我换了衣服。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已经晚上十一点了。“啊,估计是采访者来了。”我一边打着腹稿:当今的音乐……如此这般。我打开了门一看:是那个狗娘养的!“那什么,没房间了你知道吧。能允许我先呆在你的房间里吗,毕竟你这边(他看向第二张床)还有两张床。”“请便。但我真的不知道雅各布森会怎么看这件事:因为支付这间客房费用的人不是我,是州交响乐团。这么做合理吗。”
在谈论了一会儿伦理道德之后,这狗娘养的拎来了他的行李箱。接着雅各布森进来了,他没有反对我给“我的朋友”一个在此过夜的机会。在这之后,他问了我对方是谁,我认识对方多久了。我回答说我已经和对方是老相识了。“听着,你得小心点……这世上骗子很多。”我回答说这是我的朋友,但我的灵魂仿佛被猫抓过一样难受。“要说为什么,”我心想,“因为他会连裤子都给我顺走。”幸运的是,这狗娘养的只在这儿过了一晚,第二天就出发去新切尔卡斯科了,他的工作分配在那里。所有东西都还留在原处没动——无论是裤子还是安全套。不错,我有六个安全套,虽然检查下来只找到五个,但这些事都微不足道。第二天排练开始。虽然前一天晚上我还与那位极具天赋的艺术家米盖伊共进晚餐,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但那也不算多重要。排练中,雅各布森对乐团说,“同志们,让我向你们介绍,我们的D. D. 肖斯塔科维奇。”(雷鸣般的掌声化作了全员起立鼓掌。)乐团不算坏,指挥(雅各布森)不怎么样。撇开这些不论,演奏会(我的演出)非常成功。掌声久久持续,我安可了三次。身着燕尾服的我一副优雅的男仆模样。“乐意为您效劳”——有好几次,我错把这句话当成“你好”或“再见”说出口了。就跟朝臣拉凯奇一样(参见契诃夫《低音提琴的故事》)。在十六号我演奏了普罗科菲耶夫的第一协奏曲。同一场演奏会上还演出了我的f小调交响曲。下午三点,受罗斯托夫音乐家们的邀请,我读了《音乐艺术现状》这篇报告。总体来说我很无聊,尽管我享受无所事事。
我在当地剧院。我看了阿菲诺格诺夫的《怪人》(一部悲剧,讲述了一个无党派热心人士由于体制内的怠惰而难以寻求支持的故事)。我必须得说,这部剧和演员,尤其是演员,都是一流的。《怪人》中一个坏演员也没有。我十分享受这部作品。明天我会去一个勃拉姆斯作品的室内演奏会。大体上来说,罗斯托夫这个城市有许多优势。一个像样的交响乐团,一个毫无疑问的一流的剧院。顿河令人印象深刻。上面一点雪也没有。冰面平滑如镜,非常棒。我在这里见了许多音乐家。邂逅了许多很好的人。你无须为了午餐花钱,因为我每天都在不同的聚会上用餐。总体上说,很不错,但很无聊。主要问题是走路很不舒服,不仅要忍受天寒地冻,还得吃灰。
我收到了一封母亲发来的电报,说八号的《鼻子》的票已售罄。我很高兴,但我又担心这并非实情,只不过是母亲想哄我高兴。等我到了那儿,我会知道情况的。我很遗憾自己错过了《鼻子》的演出。但也许等我到了的时候,又会重演一遍。
向高克、卡普兰、艾尔伯施坦,以及奥博诺斯基致敬。
祝你一切都好。你的D. 肖斯塔科维奇。
P. S. 如果你有一丝空闲,就写信给我。我会非常开心的。18到20号寄信地址在奥德萨,21号到23号地址在基辅,然后25号起(就一天)在莫斯科。在信上写满“按需投递”。直到17号我都会在罗斯托夫,莫斯科大酒店28号。D. 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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